烤红薯
这几日日光散淡,窗外的那株大树落光了树叶,举着光秃秃的枝桠,被窗户框着,像一幅灰淡的水墨画。很久没有听到鸟鸣声了,天寒地冻,那几只画眉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
早起走进厨房,冰冷的厨房让人不知道吃什么,随手拿了两只红薯放进烤箱,然后就去洗漱整理。稍过光景,一股香味钻进鼻腔,慢慢地涨满整个房间,房间里也变得暖和了很多。这是一种熟悉的香味。小时候喜欢赖在外婆家里过寒暑假。冬天的早上,外婆扒开火塘的灶灰,埋进两只红薯,点燃柴火,开始做饭。等到饭菜做好,烤红薯的香味也充满了整栋房子。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边穿衣服边喊:“外婆,我饿了。”灶塘里面的柴火变成了火丝,外婆从里面翻出两只乌黑的“坨坨”,放凉,掰成两段,露出橙黄流蜜的薯肉来,笑呵呵地拿给我:“慢点吃,哈宝,别烫着。”暖和香甜的烤红薯一入口,昏暗的灶屋都亮堂了很多。
外婆离开我们已经十多年了,这个画面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外婆挽着发髻,灶塘的火光映在她慈祥的脸庞,烟火气在外婆的周围弥漫开来,让她的身影变得温柔。这个画面和烤红薯的香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我一种力量和温暖,让我在这深情又薄情的世界里不会迷失方向。
冬 笋
喜爱美食的人内心总是充满热爱。苏东坡宦海浮沉,贬到杭州做通判时研制了东坡肉和东坡鱼(五柳鱼)。被贬黄州(今湖北黄冈)时,野菜和粳米煮成了东坡羹,买不起富贵人家吃的羊肉,发明炙烤羊蝎子。黄州猪肉价贱,除了做东坡肘子,他还发现肉和笋煮在一起尤为美味;被贬詹州(今海南)时学会做牡蛎,边吃荔枝边写下了“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的佳句。一边南贬一路吃,穷苦困顿的生活并没有磨灭他的心性,他依然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说起吃笋,我觉得冬笋更胜春笋。立冬前后,冬笋上市。此时笋芽未出土,笋质幼嫩,十分可口。在集市碰到一位卖冬笋的老人家:“这东西乡下贱,到城里来金贵,大家出个好价钱,我也好挣点零花钱。前日挖了一天,流了一桶汗,总共就这么二十斤,手上都是伤。”边说边伸出一双手给我们看。那是一双黝黑开满了裂痕的手,一看就知道常年劳作。他看上去八十岁上下的年纪,和我的父亲差不多大。冬笋十元一斤我买了五斤,中午剥了六个,剥完笋壳除了老蔸,每个没有土豆大。三个炖土鸡,三个炒五花肉。味鲜,清润爽口,冬天我最爱的菜之一。
柿 子
老父亲给了我四个新鲜的柿子,是老家的旧友送给他的。人老了,乡土情结更重,父亲几个老兄弟老伙伴走动得比年轻时勤。
新鲜的柿子并不能吃,需要插几个麻杆,放上一段时间才能吃。冬天当季的水果不多,首推柿子。国人喜欢种柿子树,寓意好,柿柿(事事)如意。有柿子树的农家,摘柿子的时候会故意留一些在树上。因为冬天食物少,留给鸟儿啄食,这是一种中国式的宽厚和智慧。如果我有一个院子,我一定要种一棵柿子树。那样在冬天的时候,挂在树上的柿子,能给灰暗的冬天增加色彩。等待柿子熟透的过程中,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捏捏柿子的软硬。这是一种充满期盼的过程。过了十来天,柿子终于变得绵软。由于长时间的等待,吃柿子就变得很有仪式感。小心地撕开皮,露出黄澄澄的果肉来,小心地啄一口,入口绵软、蜜甜。
火 锅
儿子提前预订了火锅。冬天是最适合吃火锅的季节。我在乡里托人杀了一只土鸡。土鸡打底,熬了火锅底汤。细细地切了香菜、葱、姜,加上霉豆腐,调了酱料碟。一家人吃得满嘴流油。
火锅,在中国东南西北兼有。其他地方叫火锅,广东叫打边炉,是中国独创的美食。古称“古董羹”,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据考证,在战国时期即有火锅。宋代以前没有炒菜,估计火锅是吃得最多的。儿子喜欢吃火锅,在重庆火锅霸市的年代,我坚持做我的原汤主题火锅。这个主题可以是鱼、羊肉、牛肉、狗肉、老鸭、土鸡、排骨、猪脚、海鲜、菌菇等,但一定要是原汤,这是我对火锅坚持的原则。我喜欢吃火锅的氛围,热气腾腾,老人、小孩都在身边,一家人团团圆圆。我经常觉得食物有种神奇的力量,拉近人们之间的距离,让人的心变得柔软。
(石小幺,邵东市作家协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