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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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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性儿

刘诚龙
 

翟氏不知是何粉,是方粉还是圆粉?是米粉还是红薯粉?无从考证。明朝那回,也不晓得闹了什么事,举国之民都举笔头。更正一下,“民”当是“士”,农民们只管埋头举锄头,没闲工夫来操嘴皮子笔杆子,只有那些吃饭了没甚事的,时时刻刻举笔开干。

这回是其主子挨了骂,被人骂曰“看他那一身横肉,就晓得不是好货”,翟氏如丧考妣,要约架骂人者,誓死捍卫偶像不被人格侮辱的权利。

约架没成。不是有人打了110,而是对方见他喂叫喂叫,并不做声,只是伸出一只手来,做了三次单指钩的动作,然后是一指禅飞来,翟氏吓得面无人色,转身回跑:“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像样。”妈妈的,等着,等着我写文章骂。

翟氏跑了回来,被老师抓个正着。翟氏“平日不诣学官”。老娘喊他吃饭,他不吃,他要跑去做死忠粉;老师喊他读书,他不读,他要去捍卫偶像。“师怒”,老师举其戒尺,没打,罚作文:你牛啊,不堂堂正正做人,要歪歪斜斜做粉。

翟氏去约架,源自某人骂了他偶像“横肉脸”,他说这完全脱离了观点争鸣,整个是人身攻击。翟氏这说法,真个是对的,是占据了论战制高点的。

然阁下就有所不知了。他所谓坚决反对搞人身攻击,不是反这个辩论底线,他拿来批评你缺乏基本素养,乃是因为你这么骂了他骂了他主子偶像。其实,他骂起人来,变本加厉,更会攻击人身。那人天天拿言论自由挂嘴头,兄弟你言论对他自由一下,看他会不会骂死你。但见他陈高义,但见他唱高调,都信不得他,其所持高义其所抱高调,无他,都是打人棍子而已。

秀才性子,别说你我,别说亲朋,便是爹妈,便是师长,都惹他不得。明朝人体验得相当真切,明朝人总结了,世上三种人是惹不得的:太监性儿,闺妇性儿,秀才性儿。太监者,被割了根后,便是喜怒无常;闺女性儿,吹不得拍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泼的爱哭,泼的会满地打滚,碰到一个善于以纪实当小说写的,不理她她天天闹,理她了她夜夜哭。只能是她乱造谣,乱骂人;若斥她谣言,她假高帽子耍赖皮,“欲锄之而不可锄也,小有所加,则曰是杀士也,坑儒也。”

然则,与太监比,与闺蜜比,都比不过天下第一难缠的,秀才也。太监喜怒无常,秀才呢,差不多吧,最关键的是棍棒难防,所有的价值观,他都可以拿来做棍子,

是太监性儿加闺妇性儿一而二二而一者也。“三五相聚,则诙谐嘲讪,斗口舌之功;一二浪游,则淫邪狎昵,作苟且之事。”这里所说的秀才性儿,也是二合一,一者斗谣诼,所谓“斗口舌之功”,一者是逛窑子,所谓“作苟且之事”。他大词满地掼,批评县令包二奶,指斥知府弄项目,从一品到九品,一一骂了个遍;骂完了,嘴巴爽了,便去青楼,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选色选了个遍。

明之陈登云,什么事都不干,一生事业是骂人,生就一张恶嘴,“朝右皆畏之”;明之宋焘“任气好搏击”,逮谁咬谁,咬出他人出血,来做他人血馒头;明之王元瀚“毛举鹰鸷,举朝咸畏其口”。因为他们是骂朝廷,因此赢得了道义制高点,凡批朝政即正确,很多恶秀才便混进谔谔之士,尧犬吠桀,桀犬吠尧,以为都吠得对。首辅沈一贯被骂惨,黯然下台;朱赓上位,朱是老实人,被秀才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也不干了,秀才们还怕他辞职后再复职,一骂接着一骂,直到被骂死;后来一个叫李廷机的七十老头受命于危难之际,也被骂得死去活不过来。老人家本来声誉非常好,被骂得实在受不了,连上120多封辞职信。

这些秀才有什么真价值观吗?没有,他唯一价值观是骂。其所骂者何?在野如翟氏是:看不顺眼,约架约骂;在朝如陈氏王氏是:把他搞下台,把我送上台。因为顺眼的人比他多,所以翟氏总不顺眼别人;因为上台的人轮不到他,所以王氏们只好开骂,戾气自夸为正气。

秀才们多少有些知识的,然则,他所有的知识储备,都不用来干活,全准备用来骂人。

(作者单位:双清区科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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