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人李臣典，是被湘军统帅曾国藩称为“克复金陵，论功第一”的湘军骁将，至于他的嗣孙李晓暾则鲜为人知了。

说李晓暾鲜为人知，首先连他到底是李臣典的儿子还是孙子都没有一致的观点。持“儿子说”者，除《湘雅摭残》和《湘人著述表》均说他“为李臣典之子”外，还有祖籍邵阳的晚清官员、词人、李晓暾的朋友况周颐，以及著名学者、蔡锷的老师梁启超。况周颐在《续眉庐丛话》中说：“友人广德李晓暾奉其先德忠壮公家传书后，嘱节要入《丛话》。公讳臣典……”先德指先辈，但一般指人的父亲。梁启超的《饮冰室诗话》巻一：“李晓暾以谭浏阳遗诗见寄，类多见《莾苍苍斋诗》中者，今录其《和友人除夕感怀四篇并序》……晓暾名振铎，湖南邵阳人，武壮公臣典之子。”

与李臣典同乡的张东吾先生则持“孙子说”，他在《邵阳籍末代进士李世由》中，有这么一段话：“早在1903年，蔡锷便在《致颜昌峣书》中提到：‘金陵则敝邑李君晓暾（李臣典之孙）愿以全力任张罗，前途必有望也。’蔡锷在信中直接注明‘李君晓暾’为‘李臣典之孙’。李世由的好友、为其遗著《暾庐类稿》作序的李详在《学制斋文钞》中记载，李世由（字晓暾）‘世为湖南宝庆府邵阳县人，忠壮公臣典之嗣孙’。”此外，如李柏荣笔记中也称“晓暾为湘军名将孙”。而据李臣典的族人介绍，李臣典没有子嗣，他去世后，他的侄子李长禄袭封了爵位。李晓暾是李长禄的儿子，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李臣典的嗣孙。

李晓暾虽是武将之后，但他进士及第，本身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人。他主编过近代中国资产阶级革命民主派的第一份报纸《苏报》，被梁启超赞为“能发挥新思想者也”。他的朋友圈里也尽是些了不起的文化人，如前面提到的梁启超、况周颐，与他书信交往较多的文化人有李详、欧阳渐、陈去病等人。中国近现代史学先驱、中国文化学的奠基人柳诒徵与他关系非同一般。李晓暾去世后，诗文散佚，为了使他的著作不至沉没于世，柳诒徵安排身边人抄录李氏遗著，放在图书馆供读者阅览。后又花重金购置了李晓暾往来函札十四册，珍藏在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在函札的第一册上，柳先生题记如下：“癸酉闰五月九日，以白金二饼，购得李晓暾汇辑友朋书札十四册，剪贴报纸一册，于状元境会文书局。归而翻撷，十九皆平生知旧曩与晓暾书四通……”由此可见柳先生对故友李晓暾的深情厚谊。

李晓暾也做过官，而且前后两度做了有职有权的知县。在吴江知县任上，他致力于修志办学等文化教育事业，备受士大夫爱戴。但从他与朋友的通信中也可以发现，对他主持修志一事，评头品足、飞短流长的人也不少。陈去病在《示李晓暾县长》等信札中倾诉了修志的艰难：“开办之后，又袖而旁观，甚且烦言喋喋，聒耳不休，多方齮齕，有若严师，遂使主其成者，坐困愁城，大扫其兴。”

李晓暾虽然有机会做官，也实实在在做了官，但他对当官兴趣不浓，最爱的是歌吟诗赋。他是清末著名诗人，其诗入选《近代诗钞》，其名进入光宣诗坛七十二地煞之列。他与陈三立、况周颐、柳亚子、陈去病等诗坛大佬的交情就是建立在共同兴趣爱好之上的。在陈三立的《散原精舍诗》中，收有十来首他与李晓暾的唱和之作。李晓暾去世时，柳亚子撰《挽李晓暾邑侯》悼念他。

李晓暾平生放浪不羁，不为时俗所缚。他有时出没于秦楼楚馆之间，与伶人歌妓相唱和。有时则超然物外，专心于参禅打坐，引佛儒皆通的汪允宗、曹赤霞等名士为座上宾，互相切磋佛理禅义。他热心佛经传播，曾捐资印行《佛教六经》。

李晓暾出生于1879年，一生只活了短短的40年，却在诗文和佛学方面取得了突出成就。正由于他的这些成就，光绪三十四年（1908），中国最早的僧学堂“祇洹精舍”开办时，他与比他更年轻的诗僧苏曼殊同时被聘为教授，分别教授国文和英文。

（陈扬桂，省作协会员、文史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