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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千金与食言而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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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者营地
一字千金与食言而肥

刘振华
 

2012年3月,某张姓作家在南方出版社出版了《带三只眼看国人》一书,并在其微博公开发布悬赏公告,承诺挑出一个错奖赏1001元。山西大学文学院教授白平挑出了书中存在的172处错误,张拒绝兑现承诺,白教授就将张诉至法院索要悬赏奖金17万余元。今年7月9日下午,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一审认定此书有18处知识性错误,判令张作家向白教授支付报酬18018元。

这倒是让人想起了秦相吕不韦的故事。司马迁《史记·吕不韦列传》载:“当是时,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吕不韦以秦之强,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著书布天下。吕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

张某和吕不韦的共同点,是自信,但更主要的是邀誉。吕不韦想和“战国四公子”一决高下,张某却是自信得过了头,他肯定想不到真有较真的人把书中的错误一一找了出来,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个较真的人还要求兑现他当初许诺的奖金。17万余元真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这书有可能是作者自费出版,悬赏是为了扩大噱头卖书,但卖书的钱肯定弥补不了“亏空”,干脆耍赖了事。较真的白教授将其告上了法庭,法院判令张某向白教授支付18018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张某将这近两万元的“奖金”支付了,倒也不失为君子。可是这位作家偏偏不认账,说这十几处“知识性错误”不是什么错误,而是自己独特的行文风格。

如果真有所谓一脉相承的传统文化,那么对君子文化,以及对君子人格的追求和向往,就是中华文化史上一条或明或暗的线,如丝如缕,生生不息。信守承诺就是对君子人格的最基本的要求,而这位张姓作家离君子实在差得太远。

春秋时,鲁国大夫孟武伯常常许诺而不践约,很为人所诟病。哀公二十五年六月,鲁哀公从越国回来,季康子、孟武伯到五梧迎接。为哀公驾车的郭重对哀公说:“你走了之后,他们讲你很多坏话!请君王当面追究。”哀公在五梧设宴,武伯上前祝酒,诘问郭重为什么那么肥胖?”季康子说:“请罚武伯喝酒!由于鲁国紧挨仇敌,臣下因此不能跟随君王,可是他却认为奔波辛苦的郭重长得肥胖。”哀公说:“是食言多矣,能无肥乎?”以上记载见《春秋左传·哀公二十五年》。

孟武伯因为郭重的挑拨便指责郭重肥胖,却没有考虑自己平时的所做所为,于是哀公“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大大讽刺挖苦了他一番:“是食言多矣,能无肥乎?”表面是说郭重肥胖,并指出肥胖的原因“是食言多矣”,实际上是指桑骂槐,指责孟武伯不信守承诺。

守信者被歌颂,失信者被唾弃。

《史记·吴太伯世家》载:“季札之初使,北过徐君。徐君好季札剑,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还至徐,徐君已死,于是乃解其宝剑,系之徐君冢树而去。从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予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背吾心哉!’”

徐君喜爱季札的佩剑,口里却不敢说;季札心里知道徐君的心思,只因还有公事在身,亦没有慷慨赠剑。等季札再到徐国,徐君墓木已拱,季札便将佩剑解下来挂到徐君墓旁边的树上。“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背吾心哉!”季札的回答真是铿锵有力,震人心魄。这“挂剑空垄”的故事,实在令人动容。

人无信不立。大到国家,小到集体,再到个人,无信都是人所不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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