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刚吃完饭,把碗往桌上一放,对李叔说:“老头子,今晚你洗碗。”李叔咳嗽一声,看了张婶一眼,摸着自己的嘴对张婶说:“嘴巴边的一粒饭,留到明天吃呀?”张婶往嘴上一摸,果然摸出一粒饭,丢进嘴里,微笑着出门。
张婶走到村口的晒谷坪,没见一个人,看看表,自己对自己说:“这伙人,年轻时那么懒散,老了还一样。”张婶拉亮灯,打开音响,一个人跳广场舞。
过了十分钟,刘婶过来。张婶问刘婶:“你家老赵呢?”
刘婶说:“老赵老毛病犯了,腰疼得厉害,在家休息。”
张婶说:“老赵的腰疼就是缺乏锻炼,你得多劝他跳广场舞。”
刘婶应了一声,也开始跳广场舞。
张婶又说:“老王和老邓呢,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刘婶说:“他们说今天风大,怕着凉,在家打麻将。”
张婶叹了口气:“两个老爷子,连娘们都比不上。”
以前的村子,没一个人跳广场舞。张婶在电视上看过几回广场舞,便喜欢上了。张婶想跳广场舞,可村子里没广场。张婶性子倔,没广场就去村口的晒谷坪,那儿以前能晒好几千斤谷子,站几个人跳广场舞还是够了。没有电,张婶就叫自己老头在家里接根线,再搭个灯泡,装个小音响。最难的是每晚只有张婶一个人跳。刘婶偶尔来看看,但绝不敢在晒谷坪扭胳膊动腿。
张婶给村子的人做思想工作,可到了最后,加上张婶自己,还只有五个人。
在张婶他们跳了一个月后,县里传出要举行广场舞大赛的消息,要求以组参赛,没有人数限制。张婶报了名,她想拿个小奖,这样说不定村子里就会有更多人来跳广场舞,退一步想,如果没得什么奖,也可以好好学习人家城里人怎么跳广场舞。
就在比赛开始的前一个星期,张婶得了重感冒。儿子回家,劝张婶不要组织大家跳广场舞,更不要参加什么比赛,想跳的话,可以和他进城,城里人多,不冷。张婶说,走不了,在这都呆了一辈子了。
比赛那天,张婶拖着病跟刘婶几个人进城。到了指定地点,没见几个人,张婶打电话问主办方,主办方说,因为资金没到位,日期得延后。
张婶说,这样也好,到时候自己的病肯定痊愈了,拿奖的概率还更大些。张婶一说完,刘婶几个人都笑了。
张婶比以前更勤奋了,每天都要练上好几个小时,如果碰上下雨,在家里也得跳上一阵。刘婶还像以前一样,下雨天休息,没下雨认真跟着张婶跳。赵叔的腰一个月还是要疼那么几次。王叔和邓叔一个月还是要给自己找几回借口,打麻将。
两个月过去了,张婶还没有接到主办方的电话。张婶有点着急,打电话给主办方,无人接听。张婶看下日期和时间——星期二上午十点,这会儿应该正是上班的时候,怎么会无人接听呢?过了几天,张婶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打了四五个电话,张婶知道,县里的广场舞大赛是比不成了。张婶想了好几个晚上,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心情,她决定在村里筹办广场舞大赛。
一个星期后,张婶在村口的晒谷坪里“隆重”地举办了广场舞大赛,一共有四个参赛选手——刘婶、王叔、邓叔、赵叔。张婶是评委。
经过三个小时的“激烈竞争”,刘婶拿了第一名,王叔拿了第二名,邓叔得了第三名,赵叔是优秀奖。
张婶把奖金和荣誉证书分别发给他们。他们收下荣誉证书,把钱都还给张婶。张婶不收,对他们说:“哪有参赛者给主办方奖金的?”刘婶说:“你不收,下一届,我就不参加了。”王叔、邓叔、赵叔也跟着说:“你不收,下一届,我就不参加了。”
张婶哭了,笑着哭了,她说:“下一届的广场舞大赛一定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