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灯光从窗户里缓缓流出。思绪,随着这月光与灯光缓缓流向岁月深处,渗入到山乡那片熟悉的村庄和田野。
村庄、田野,是大自然的舞台。月亮,是大自然的灯光。苍生,是舞台上的歌者与舞者。
大自然将山乡最后一寸红幕拉下。勤劳的农家人在大自然的舞台上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演绎着自己的幸福。
牧童背着干柴,提着串串蘑菇,赶着牛儿回家,吹着红红的杜鹃喇叭,吹红了脸颊,吹红了竹外桃花,吹醒了池塘里的青蛙,吹出了山乡美丽的童话。牛儿轻哼,挺着鼓鼓的肚子,摇着尾巴,悠悠地走进牛栏,反着刍,细细地咀嚼着农家的味道,悠闲地享受山乡的这份恬静。
男人归来,放下农具,挑满水缸。剁猪草的砰砰声,在堂屋里回荡。宽大的菜刀,在女人的手里划出一道道生活的弧线。女人将双手往腰间裙角一揩,揩去满手的猪草渣,起身把猪草倒进潲锅,到猪栏边提潲盆去了。杉树皮盖的猪栏里,几声饿痨的猪叫。小姑娘放好书包,点燃灶火。柴火簌簌,土灶亮堂。灶火,如农家人的生活,在勤劳的农家人手里,越烧越旺,红红火火,映红了天真幸福的小脸,映亮了山乡温馨的小屋。
田野,微风轻拂,月光轻撒,泥土清香,野花芬芳,萤火闪烁。水田里,波光粼粼,多情的青蛙鼓腮高吭,情歌高唱。滑头滑脑的泥鳅探出脑袋,偷窥月夜山乡的动静。调皮的蚊虫如骚动的青年,弹着乡村摇滚,跳起迪士高,吹响口哨,调戏田间的农人。
如纱的月光里,透出鸭子啄泥的声响。来啰——啰——啰,来——啰——啰——啰,女人们顺着鸭子的声响,和起大自然的乐章,表演起了二重唱。那边刚停,这边又起,一浪接一浪的农家气息,如花香般袅袅弥漫。
女人甜美的歌声里,毛茸茸的小鸭,这些舞台上的小精灵,山乡的宠儿,拍打着翅膀,从禾垄里跳到田埂上,再从田埂上扑通扑通地钻到另一块田里,摇摇摆摆地来到主人身边。有几只调皮的,在主人的责骂声中划过秧苗,围着主人,伸出长长的脖子,叽里呱啦地叫个不停,圆圆的眼睛盯着主人手里的那只破碗。淘气的小嘴,不时地轻扯主人的裤脚,轻啄主人的脚趾。
宁静的月光,嫦娥的水袖一般,缓缓抚过肥沃的田野,拂过农妇美丽的脸庞和丰腴的身段;又如天庭的祥云,萦绕在农家人幸福温馨的山乡。这柔柔的月光,又好似从肥沃的田野涌出的脉脉清香。
借着这柔柔的月光,女人们小心翼翼地数着鸭蹼上的叉叉,检查着鸭子的背上和头上剪毛的印记。路边,掰几枝姜木叶,平整地铺在鸭笼里。披着月光,背着满笼的姜木香,还有那美好的希望回到温柔的家。
农家人的一天即将画上完美句号。月光,从屋檐上斜泄,淌过窗棂,与煤油灯光在床前温馨地会合。高与低在这里统一,黄与白在这时交融。
几声狗吠,男人关上堂屋门,吹熄煤油灯,放下蚊帐,在梦里守候着又一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