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朋友用微信送过来的，几张蜂鸟宝宝。朋友说这几张记录的其实是一只蜂鸟的不同神态。我们居住的地方有一大片鼠尾草。传说中鼠尾草是智慧和家庭幸福的象征，是蜂鸟的最爱。朋友认定她每天在这片鼠尾花丛中看到的，都是同一只小鸟，在她的相机镜头下慢慢地长大。后来不知为何园丁将那簇草割掉了，小鸟不再有家，只能飞到附近山坡的树枝上栖息。为这事，朋友还伤心了一阵子。

不过也许，即便那些草不割，小鸟还是会飞走的吧——去找更大更茂盛的鼠尾草丛，去采更多更香甜的花蜜。

我的小鸟们都飞走了。

一时之间很难理清自己空巢后这几个月所怀的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解脱后的轻松？多少年了，几乎所有的时间和计划——生活的和事业的——都以孩子们为轴心。从今往后，不用再为另一个生命全权负责。兴奋？久违了，失而复得的自由。可以随意安排旅游，可以尽兴地工作，可以任性地会朋友、购物、在家里大声吼唱、手舞足蹈。失落？早上起来，熬些麦片加些枸杞麻籽也就够了，没有了大张旗鼓锅碗瓢盆的必要。晚上回家，空无一人，偌大的房子，不再有此起彼伏的笑声、说话声……孩子们走了，勃勃的生气似乎也被带走了。牵挂？老爸帮着硬塞进箱子里的零食，该吃得差不多了。天冷了，女儿的衣服够吗？一大早上课没有妈妈叫，儿子会不会迟到？后来发现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反复的叮嘱成了无谓的唠叨。孩子们独立、阳光，将自己和生活打点得像模像样。欣喜之余，心里涌上一丝淡淡的忧伤。生命中最具挑战却最有意义的这一程，看来确实是走完了。

寒假回来，儿子说：我们都离开家了，你们的生活是不是一下子失去了目的？我笑了。低头自省，生活还有目标吗？当然是有的，只是一下子变得非常简单和具体：学会远远地爱孩子，享受工作，善待先生和自己，做一个靠得住的朋友。

傍晚时分，女儿发来一个信息：妈妈你今天做伸展运动了吗？最近回家，她教会了我不少瑜伽动作，还为我买了一个伸展垫。我马上回了一个信息：还没有，我们约好晚上同一时间做吧！

辛苦筑巢，其实只是为了给小鸟一个健康成长的空间。最后最好的结果，原本就应该是小鸟高飞，留下空巢。巢里还有鸟爸爸鸟妈妈，有衔枝啄食的温馨记忆，有割不断的血脉相连，还有对小鸟定期归巢的热切期盼。我且打住惆怅，安守巢中，走好这下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