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六岭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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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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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2018年3月14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读《红楼梦》
薛蟠的另一面

黄三畅
 

《红楼梦》中的薛蟠,给人的印象是大字不识几个、言语粗俗、性情骄奢、任性弄气的呆霸王。他最喜斗鸡走马,寻花问柳;而倚财仗势,强买香菱为妾,喝令手下打死冯渊等劣迹,更是为千夫所指。但是,这只是他的一面;另一面,人们往往忽视了。

第六十七回里,薛姨妈听说尤三姐以死明志、柳湘莲出走,和薛宝钗说起。任何时候都显得理智的薛宝钗说了些这样的话安慰其母:“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这时,薛蟠进来了,眼中尚有泪痕,他向母亲拍手说道:“妈妈可知道柳二哥尤三姐的事么?”又说:“我一听见这个信儿,就连忙带了小厮们在各处寻找,连一个影儿也没有。又去问别人,都说没看见。”下文还写到,第二天他请伙计们吃饭,也没精打采的,还对众人说:“城里城外,那里没有找到?不怕你们笑话,我找不着他,还哭了一场呢。”

薛蟠之泪痕,之哭,应该不是表演,是为失去朋友而真的难过。他也不计前嫌:在赖大家的酒席上,碰到柳湘莲,动了勾引之意,被柳湘莲骗到北门外的苇子坑打得“面目肿破,浑身上下滚得似个泥母猪一般”。这说明,薛蟠有善良的一面,他看重感情,也算个性情中人。

最有趣的是第二十五回的一段。宝玉和凤姐中邪祟,贾府众人都来看望,薛蟠也在其中。这里曹翁给了薛蟠一个特写镜头:“别人慌张自不必讲,独有薛蟠更比诸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贾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的不堪。忽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

这里可以看出薛蟠多方面的性格特点。

第一,薛蟠是个孝子,他是关心母亲的。薛蟠是个好哥哥,他是关心妹妹的——在那个时代,未出阁的小姐是不宜被人看见的——他并不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呆霸王。

第二,他当时还很在意漂亮丫环英莲,说明对喜欢的人,他还是关心的。

第三,他是善于观察,因而很了解周围的人,如贾珍之类,知道他们在特定的场合下会做什么。

第四,他特好色,终究是个色中饿鬼。有诗为证:母亲妹妹诚要管,丫环不能被臊皮,一旦见了天仙女,立马酥成一滩泥。

有了这一段描写,薛蟠这样一个人物形象,就不是扁平、单一的,而是立体化的了。

当然,在这样一段描写里,也可以看出《红楼梦》的批判色彩。人世间,谁没有父亲母亲?谁没有兄弟姐妹?所喜欢的人,也不只是你薛蟠有。你薛蟠,对自己的亲人、所喜欢的人这样关心,可你是怎样对待别人的亲人、别人所喜欢的人的?你担心自己的妹妹被人看见,自己却又马上偷看别人的“妹妹”了!你特反感贾珍之流在女人身上做功夫,自己却也是这方面的内行,甚至还在男人身上“做”这种“功夫”。不将心比心,只许自己做,提防、不许别人做,这就是薛蟠一类人的生活逻辑。

此外,薛蟠不是感情专一的人,他朝三暮四,得陇望蜀。他看上了妻子金桂的丫环宝蟾,趁金桂不在家,要和宝蟾苟且,不料被香菱撞见。宝蟾跑了,他就把气发在香菱身上,又骂又打。后来妒妇金桂为了除掉香菱,设计诬陷香菱,说香菱在枕头内放了写有她生辰八字、有五根针钉在心窝的纸人,害她生了病。薛蟠听说,便抓起一根门闩,不由分说,将香菱“劈面浑身打起来”。薛姨妈和宝钗见香菱在金桂那里过不下去,把她要了过去,让她跟着宝钗。这与宝玉相比,就判若云泥了。宝玉对所喜欢的女孩,从没有厌倦过。他何曾厌倦过哪个丫环?晴雯死了,还作《芙蓉诔》以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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