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点,风有点凉,月亮还温柔地徘徊着。
我从校门出发,开始跑步,没几步就发现路边有一只汪星人。因为没带眼镜,我只能模糊地看到它浑身棕黑的毛色,像穿了一件夹克。
我怕它咬我,于是远远地避着,慢慢地跑着,生怕触怒它。没想到,它倒先跑起来,跑到我前面去了,脖子上的铃铛脆生生地响。
清晨的路上,行人寥寥。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它后面,没想到它跑了一段,回头看我隔很远,居然停了下来等我。
我感觉到它不是一只凶恶的汪星人,于是也就慢慢跑过去。我们隔得比较近一点,它就又跑起来,铃铛也轻灵地响起来。
温柔的风吹着,天幕上月亮隐隐约约还在,太阳并没有露脸。那只“铃铛汪”在与我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我一起跑步。
我每次以为它是怕人,所以逃开。但是,有时,偏偏等我跑到它前面,它才又开始跑。这样反复跑跑停停好几次。
我突然觉得很奇妙,我觉得它是在特意陪我跑步的,它大概也觉得少一个晨跑的伴。
我们一起跑过陵园,跑过天桥,跑过池塘。但是我跑到去红土山的上坡时,它可能到家了,也就没有再跟上来。
我悠悠地跑着,心情突然变得温柔。就这样,与一只萍水相逢的汪星人一起晨跑过,也很美好。
跑到红土山下,看到山脚边的坟墓,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一个人爬上去。
爬到山腰,随意地转头看,却惊喜地发现,正好碰上日出。
太阳红彤彤的大圆脸正慢慢探出山来,像一个胖嘟嘟的婴儿嘟着嘴巴哼唧哼唧地揭开被子。
过往好多次,特意想爬山看日出,都是错过,而这一次,恰好相逢。
爬上红土山,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我的小树。几乎有大半年的时间,我没有爬过红土山,也没有去看小树。心里有点担忧,或是它已经枯萎掉,或是它太小被别人拔掉。大概,已经不会在了吧。
我一步一步踩过红色的土层,跳过几个层级,总算走到种小树的地方。我定睛一看,小树还长得好好的。虽然还是只有一根筷子高的样子,可是叶子清脆,枝干清秀,美丽得像盆景。
我蹲在小树旁,仔细抚摸它,才发现,它的一个枝节上绑了一条透明薄膜条。我开始不懂那是什么,我以为是我的学生们给小树做的标记。
可是,我分明看到旁边那棵“高大”的树上也绑了许多,我这才一一看去,所有的树都绑了薄膜条,而且是绑在枝节之处。
这时,我才明白,这是护林员在修剪树木时,给树木绑上的。
原来,他对我的这一棵小树――绝对是整座山最小的一棵,还是一样的认真。
心里涌起感动,这就是教育的精神吧。对每一粒种子不抛弃不放弃,也不标准化的要求。只是辛勤地灌溉,温柔的培育。大地会给它生长的养分,天空会给它生长的希望。而它,终究会茁壮成长,自由而又随意,不被嫌弃。
知道我的小树活得这么好,被护林员如此平等的关照,我心里欢喜得想唱歌。
我开心地跑到我每次唱歌都会站的土坡上。我站在那里,对面是层层叠叠的山,安谧地卧着。向左看,是太阳冉冉升起,向右看,是月亮渐行渐远。身后是不可计数的稚嫩的树。
我就地盘腿坐下,手指触到那些干燥的土粒。我看会儿太阳,看会儿月亮,看会儿对面的山,看会儿身后的树。
想唱歌来表达喜悦,又觉得发出声音都是多余的。眼眶变得湿润,这时想起,南师说的,心里无比寂静,然后不自觉地流下欢喜的泪水的那种境界。
鸟儿叽叽喳喳声音越来越大,山下公鸡打鸣的声音一家接一家,汽车喇叭不真切的嘀嘀声和几声低沉粗犷的人声。
我坐在山顶,却什么都听得到。
太阳的光越来越不可直视,月亮的影越来越不可捉摸。
我起身回程,在路上,看到好些不知名的野花,花很秀雅,散落在凌乱的草丛里,也不改变她们的宁静从容。尤其是那篮紫色的牵牛花,别名朝颜,名字美得不得了。
聊作杂诗,以赠朝颜花卿:“粉白蓝紫色各妖,寂寂无主自逍遥。朝颜盛放随心遇,管他秋日与夏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