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其实不老，今年六十出头，这几年牙齿频频出问题，或是蛀牙，或是咬崩牙，最近一个门牙和一个大牙出问题，我让她上城里大医院来瞧。

看到她满口的烂牙，我不住地说她，埋怨她不听话，不好好刷牙——她喜欢吃甜食，但是偶尔会忘记刷牙就去睡觉。她气急，连连否认。

要去看牙医的前一天，我临时有个要紧的会议要开，所以跟她说，你自己去可以吗？妈妈支支吾吾，说不会跟医生沟通。我一口就否定她，我说：“妈，你这么年轻，又不是口齿不清，怎么会不能跟医生沟通呢？”她不吭声。我知道她不高兴了，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她是无所不能的妈妈呀，买菜、做饭、缝衣服，还是个太极拳教练，怎么会连跟医生沟通都胆怯呢？

因为实在找不到别人，妈妈硬着头皮自己去了。会议临时取消，我急急赶往医院，远远地在医院走廊看到正在等号的妈妈，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眼神惶惑、坐立不安，看到我来了，竟然像看到救星一样，这哪里是我万能的坚强的妈妈？

轮到妈妈了，医生开口问情况，妈妈居然扭头看我，我又好气又好笑：“医生问你话，你就回答啊，怎么要我回答呢？”我三言两句描述完情况后，医生点头示意妈妈躺到躺椅上去，并且叫我在外面等就好。妈妈委屈地望着我，那一刹那，仿佛时光倒流，躺在躺椅上的是年幼惊慌的我，站在旁边的是焦灼的妈妈。

一周后复诊，我正好要出差，前一天晚上我反反复复告诉妈妈复诊很简单，就是让医生看看拔完牙后的伤口。她说行，我自己去。

人在路上，心里却十二分地放不下，电话打通了，妈妈兴高采烈邀功似地告诉我：找不到路，后来问了个姑娘，那姑娘可好心了，带她一直走到医院的门口……

我拿着电话愣住了，不管我是否愿意接受，妈妈，真的是老了，不再是那个伶伶俐俐，风风火火，无所不能的妈妈了，我认为很简单，理所当然可以做到的事情，她明显地做不到了。就像小时候，她教我自己搭车上学，我还是会大意搭错车。

现在轮到妈妈了，她需要陪伴，需要壮胆，需要帮助，我想，是该换我用心照顾她了。